地名是非物质文化遗产。联合国第5届地名标准化会议6号决议提出:“地名是民族文化遗产”。汉语地名,都是用汉字记录的。在汉字大家庭中,地名汉字占有相当高的比例。有不少汉字仅仅作为地名用字出现。地名汉字的使用范围大多具有一定的地域性。这些具有一定地域色彩的地名专用字,是地域文化和地域历史的反映,具有较强的文化内涵。特别是有些地名汉字,反映的正是不同地域人民对当地的环境及地形地势的认知成果及认知差异。“沱”与“坨”就是如此。
“沱”与“坨”作为地名用字,都是通名专用汉字,这两个字在使用上有南北差异。大致来说,北方多作“坨”,少有作“沱”的;南方则多作“沱”,偶有写作“坨”的。这两个字都是形声字,“它”是声符。在构形上,一个从“土”,一个从“水”。为什么会有这种构形上的差异呢?为什么南方少用“坨”,北方却少用“沱”,而不是相反呢?
叫“坨”的地方多在陆地而不一定邻水;叫“沱”的地方多指水域,同时也指靠近该水域的陆上地块。叫沱的陆上地块都邻水,都地处江河边上。
从土的“坨”,反映的是北方平原,人们居住忌地势低洼处,往往择 高台而居, 所以,字 形 从“土”。《玉篇·土部》:“坨,地名也。”如:天津市有王庆坨、东塘坨、西塘坨、田庄坨、洛里坨、前棘坨、后棘坨、白公坨、南坨、荒草坨、牛家坨,北京市有苏家坨、陈家坨、五里坨、牛坨,河北省有史家坨、王家坨、王庆坨、溪家坨、向阳坨、胡家坨、南沙坨、茨榆坨、芝麻坨、萝卜坨,河南省有苏 坨、老虎坨、神树坨、刘家坨、杏树坨、秦谷坨、两谷坨、前呼坨,等等。
作为地名专用字的“沱”与“坨”正好相反,不在高台上。从文字角度来看,“沱”是中国南方地区地名通名用字中一个很有特色的汉字;从词汇角度来看,“沱”是一个方言词。沱,《说 文·水部》:“沱,江别流也。”“沱”,本是四川境内长江的支流沱江的专有名称。作为地名通名用字的“沱”不是专有的江河名称,而是一个方言词,在西南官话中,沱指江河流速平缓的水湾地带或回水湾水域,引申后也包括回水湾流水域所在的陆上地块,或邻近这个回水湾的陆上地域。重庆的乡(镇)级政区地名中,带“沱”字的有7个:李家沱街道、郭家沱街道、朱沱镇、南沱镇、西沱镇、石沱镇、渭沱镇。这7个镇 (街道) 的驻地都在回水湾沱地带,这些镇 (街道)的得名都来自于回水湾沱这一水域特征。除这7个镇级政区名称外,重庆还有带沱字的地名:唐家沱、王家沱、牛角沱、郭家沱、窍角沱、白沙沱、明月沱、喻家沱、仁沱等。四川和重庆以及云南、贵州等地,带“沱”字的地名很多。这些地方都在江、河边上,都得名于回水湾沱。
“沱”字反映了多山的西南地区江河水流所处的地形与水文特点。江河水流在四川、重庆及西南境内,因其地形因素,江河水流曲折,在河水转折处往往形成一定的水湾,水湾里的水流往往较上游和下游的流速要平缓许多,有的水湾看上去是静止不动的,有的还产生一定的回水湾流 (出现河水倒流)。这样的水湾或回水湾流区域,西南方言称为“沱”或“回水沱”。“沱”字地名就是这一地形和水文特征的恰当记录。
北方通用的“坨”与南方通用的“沱”,正反映了北方择高台而居与南方逐水而居的不同,反映的是两种不同的地形地貌,所以,这两个汉字在构形上,一从“土”,一从“水”。
“沱”与“坨”在地名汉字用法上的南北差异,正是南北方人民对所处环境与地形地势的认知差异。